星期四, 1月 04, 2007

旗帜鲜明的反对愤青话语

前阵子馍跟我提起韩寒,罗永浩等人的博客,言语间对他们那种满口脏字儿的愤青口吻很是不以为然,说是不舒服,好像还带着点委屈的,无奈中成了他们的玩世不恭的受害者。这几天我读查建英的《八十年代访谈录》,对这一类话语系统更是深有体会,阿城,陈丹青,崔健他们哪个不是张口闭口的“操”,“牛逼”,“他妈的”,似乎没有了这些个带着点流氓味道的点缀,便词不达意,言不尽兴,更无法像世人证明他们那分明的爱恨,和牛逼。

对此,我和馍一样感到不舒服。我觉得,这样的词藻已经是个空壳了,它曾经塞满反抗精神的内里早已经被商业社会掏得一干二净,剩下的,和肤浅的咒骂没什么两样。

其实从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里的那群人,到八十年代初搞画展,出诗集的那一批,再到王朔,王小波,直至眼下的八零后,时代变了,那套语言倒是一脉相承,而且仍旧被无数青年追捧着。回过头来看看,这种高调,调侃,仿若北京街头社会青年见面起哄似的说话方式,大概是最经典的反主流话语。尽管起初它最上不得台面,与四九以后的整套政治语言差距最大,可一旦登堂入室,就似乎成了结结实实的颠覆与解放,宣告着一种不妥协的反对者的立场。我想,对这类语言的逐步认可也算是从八十年代开始的一股思潮。当人们急于在几十年来不断荒漠化的土地外寻找新的水源,有的转向西方,有的回归传统,有的则认同于街头的流氓无产者,以为他们的野性与“一无所有”更能代表自身的物质与精神体验,就像陈丹青谈到星星画展的五个领袖的时候,说是羡慕他们那股子野性,那种介于流氓与社会青年之间的气质,发现自己和他们根本是一类动物。而对语言的认同的与对身份的认同密不可分。你说谁谁“牛逼”,这里面似乎是一种非官方的油然而生的欣赏,是代表你自己的,是不受集体话语控制的。与之相关的一整套语言里都能嗅到自由的味道,尽管从一开始它就附带了大批判式的激情与非理性。

然而这是八十年代。等到王朔浮出水面,把京派调侃彻底发扬光大,那种自由、解放的情绪却又被字里行间更多的怀疑取代了。从调侃,颠覆,讽刺,骂人,到如今盛行的恶搞,这些的背后变成了对任何叙事的不相信。它不再是抵抗的语言,而是放弃的,不再是肯定某种身份,而是企图否定一切正面形象,打碎仅存的幻想。八零后的小愤青们没有继承八十年代的其他传统,唯独说起话来比老愤青们更激烈,更具煽动性,像是把什么都看得很透,但其实最不理性。在这个消费主义的时代,他们的声音是愈发响亮,也愈发堂而皇之。与八十年代不同,愤青话语不再是边缘的,商业运作、市场需求、网络点击率把它推向了主流。从边缘到主流,这里有质的变化。即便所有的言辞一如既往,意义也不同了。愤青话语处于边缘的时候,它有它不可抹煞的价值,甚至可以看作一种抵抗精神。然而一个社会想要正常发展下去,又怎么可以任由一个大嗓门的、不理性的,热衷否定与攻击的声音成为主流?

更何况那些词,那样的腔调根本就是带着脏字骂人嘛。我们的文化怎么能建构在这般侮辱性的话语之上?即便以愤青、流氓、社会青年的形象为代表的那一套曾经令人振奋,也是时候去拥抱一些新的东西了,一些更理性的,不那么愤世嫉俗的东西。

5 則留言:

匿名 說...

ding!--mo

匿名 說...

很多骂人的,说来说去,都是想和对方的亲人发生肉体关系——有的时候不分男女。21世纪,讲究克隆了,不兴那个了。

匿名 說...

“大批判式的激情与非理性”

确切的粗俗语言,如你举例的“他妈的”、“操”、“牛逼”
是必然相连的吗?对此存疑。

我觉得如今需要警觉和反思的不是这些言语的碎片,而是更宏观些层面的背后逻辑。

罗永浩等人的用词有时的确过于招摇刺眼,但罗他们特别攻击的某些网络惯常话语逻辑和叙事框架,反倒是你这一篇着力批判的对象。

具有颠覆力杀伤力的粗俗语汇,不仅在纵向的中国历史沿革中才能寻到、因而得以从80年代中国特殊的历史背景开始推理。横向看,不论在哪个社会文化都存在,并且不局限在“激情与非理性”话语之中。

总之,我觉得将大体情理具象为现实现象时,我对你的结论持保留态度。 :)

匿名 說...

顶!--杂

匿名 說...

我对这些知之甚少,但谢谢你的分析,我觉得挺有道理挺长见识的。不过我对“旗帜鲜明的”有点过敏。不过就像“洗脑”(有人曾说我在洗脑他,我批判之,但他说他只是平常用用)一样——我努力想洗去这些我们不经意间文字的印痕,但也许历史无从洗涤,我们只能在一个我们所不愿面对的文化航母上/黑洞里一砖一瓦地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