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三, 4月 25, 2007

哀悼是生者对死者未竟的事业

——它的首要目标是忘却。

印象中这是弗洛伊德的意思。如果我的记忆再清晰一些,也许可以就此写一篇“旧浪潮”的文章。毕竟哀悼这种情感和行为的存在,也是依附于线性的时间,而所有那些无可挽回的东西,都会在我心里投下令人迷惘却又迷恋的阴影。

我越来越相信生命是不需要理由的。那个18岁女孩突然离去的时候甚至没有在我心里留下一个“为什么”。为什么她如此的花样年华竟这样霸道地被掳走?生命的无常、脆弱——最近听到很多这样的词,然后你只是知道 it happens,就这样,没什么可问的。而对于亲人、朋友,任何的回答或解释都词不达意的可怕,任何的宗教,心理辅导,任何悼念的词藻,任何被表达出来的不舍与悲伤,都不可能企及内心的痛苦。那漫长的哀悼你无处躲避,没有捷径,也没有安慰。

只有时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。它流驶时无声的噪声,比城市主干道上的车辆还吵闹。

今天,在那个18岁女孩的追思会上,我忍不住想象我的死亡。人们会用什么样的话来悼念我呢?我可不是一个特乖特听话什么活动都参加人见人爱的floor mate, hall mate, 或者class mate。我知道当我死的时候,会有那么一小群人,很伤心很难过,就像我也会为你们完成那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漫长的工作一样。只是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愿意你们穿着黑色手捧白花向我鞠躬,那场景不知道为什么,竟有点黑色幽默。

我想起《第七封印》里身光头的黑袍死神。想起爷爷去世那阵,我在欧洲写下的文字:

愿死若秋叶之静美。爷爷去世的前两天,我去了科隆。在那座举世闻名的大教堂里,我穿过人群,呼吸着隐隐弥漫的松香。我幻想着,时光流转,圣歌重唱,黑袍修士的苍白脸庞,伯爵的尖牙,穹顶下的聚会,盛装的吸血鬼络绎不绝。他们嘲弄生之浅薄,死亡之深刻。


18年,听上去真的很短。那些high table之后被拉去照的照片终于在哀悼的时刻派上用场,那些摆出来的甜美笑容成了哀悼的借口。好像正是因为她是个可爱的姑娘,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,我们才坐在这里,怀念她祝福她。

可这完全不必要不是吗?对于与她亲近的人,悼念根本无需解释;而旁人慨叹她年轻的生命,难道不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面对死亡的机会?如果死亡是生命最大的坎坷和挑战,那么我们都需要练习,需要准备。那些黑暗事物的痴迷者,也许恰恰是最惧怕死亡的人。

杂杂的姥姥也去世了。我清楚记得那个老太太被烟熏过的声音,有点像高耀洁。如今,把杂杂拉扯大的姥姥姥爷都不在了,那间房子一定很空。我很难过,可对于比我难过百倍千倍的人我想我真的什么忙也帮不上。哀悼无疑是孤独的。

今天从那个会上回来,我就很想写东西,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。“旧浪潮”周末截稿,我仍毫无头绪。灵感似乎很近,却又那么远。

3 則留言:

onegrid 說...

我不知道应该写下些什么

但我能理解那种讽刺

用不了多少天 大多数人们就会忘记这件事情 然后阳光依旧灿烂,考试依旧让人喘不过气来

新的生命降生人间 花朵在夏天结束的时候枯萎

很多年后的夜晚 有人会想起曾经有年轻鲜活的生命离开 于是哀叹一下 继续拨弄手中的遥控器转换苍白的电视节目

察言观色越多 就越看得见自己的人性缺陷

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,我深深知道自己的无能、怯懦,甚至伪善。

匿名 說...

可这完全不必要不是吗?对于与她亲近的人,悼念根本无需解释;....那些黑暗事物的痴迷者,也许恰恰是最惧怕死亡的人
这段已经非常有想法了……

或者你补充一些介绍,稍加删改,这篇东西就可以上了。(甚至于你可以把介绍放在编者按里。)

反正是你自己做编辑,到时候可以再写一篇更正经的,如果你觉得意犹未尽的话 ^_^

匿名 說...

在一个不认识的人的追悼会上,流的眼泪好像通常不是出于对'那个人离开了'这件事本身的悲伤;庄子老婆死的时候他放烟花扭来扭去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起来.